医疗公司疑倒卖尸体超4000具 头部骨材料生产企业

2024年8月8日，律师易胜华在社交平台公开指出，山西某医药公司跟多地殡仪馆合作，收购20-60岁的非因病死亡的尸体，买来的这些尸体会被粗暴切割，部分骨骼用来制成生物组织材料出售给医院。这起案件由公安部刑侦局调查，涉及山西、四川、广西等地。仅四川某地涉案尸体就高达几千具，涉案金额超过3亿元，在案被告人七十多人。

　　同日，有媒体报道，该案件材料由山西太原市公安局今年5月23日作出，显示将此案移送至太原市检察院审查起诉。

　　案件材料显示，2015年1月到2023年7月，山西奥瑞生物材料有限公司（下称“山西奥瑞公司”）涉嫌通过从四川、广西、山东等地非法购买遗体、残肢作为原材料，并在购买和生产过程中对非法获取的尸体、尸骨进行处理后，用于生产“同种异体骨植入性材料”产品。

　　经审计，2015年-2023年的营业收入合计达到3.8亿元。警方在侦办该案中，查封涉案公司人体骨骼原材料、半成品18余吨，成品34077个。

　　根据案件材料，2017年至2019年期间，山西奥瑞公司总经理苏某某先后以承包、入股、派人入驻等方式，控制四家殡仪馆的火化场。随后指使其安排在火化场的人员盗窃尸体，并在火化车间内对尸体粗暴肢解后，运回其公司，部分尸体在其公司内肢解，苏某某供述上述四家火化场共向其公司提供4000余具人体骨骼。

　　对于本次案件材料中提到的“同种异体骨”，一位骨科临床专家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同种异体骨植入即用别人身上的骨骼，来补充患者身上的骨骼，“这是人体自身骨骼的补充，属于骨科正常且常见的医疗手段，比如患有骨髓炎的患者，或者车祸后骨头缺了一块或碎掉了，需要骨移植，就会用到同种异体骨。”

　　该骨科专家表示，在临床这类骨骼一直比较匮乏，国内有一些公司会专职收集人体骨骼，部分来源可能不透明和清晰。“山西奥瑞应该是最大的同种异体骨生产企业了，北京也有一家同类企业。”

　　一位医美业内人士也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医美领域中也有同种异体骨产品，在隆鼻等需要骨性支撑的手术中会用到。“产品确实会从尸体中提取原材料，在市面上卖得不是很好，不知道这些产品是否与本次案件涉及的公司有关。”

　　主要用于骨移植术，每年超50万例

　　通常，同种异体骨主要用于骨移植术，具体包括四肢骨缺损修复、脊椎骨缺损修复、骨肿瘤术后骨缺损修复，根据《医疗装备》杂志发布的相关研究，我国每年需要进行超50万例骨移植手术，骨移植已成为仅次于血液移植的第二大移植手术。

　　上述骨科专家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其实骨移植的最佳材料是自身骨骼，非常有限，还有三种材料一种是同种异体骨材料，即其他人的骨骼；一种是异种异体骨，例如牛骨、猪骨，也可在临床上用于植入，更容易出现排异；另一种是人工骨，材料主要是碳酸钙、磷酸钙等，但同样比较容易出现排异。

　　“这三种都没有什么生物活性，主要起支撑作用，让细胞长到骨头的缝隙里面去，三者最主要的区别就是在于排异反应的强烈与否，临床医生普遍还是更希望能用排异反应最小的人体骨骼来做植入。”该骨科专家说。

　　上述研究也显示，其实自体骨是骨缺损移植材料的金标准，其免疫排斥风险较低、生物相容性较好，具有强大的诱导骨生长和成骨特性，被广泛应用于治疗创伤后疾病（如骨折、延迟愈合、不愈合和畸形愈合）。

　　但由于自体骨需从患者体中采集，存在一定风险，来源相对有限且不稳定，供体自体骨可能无法满足较大的骨缺损修复需求，即使是最理想的接受者，自体骨移植手术仍会产生较多并发症，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其应用。

　　近年来，同种异体骨移植为骨缺损修复治疗提供了另一种选择，同种异体骨相对丰富、无供体部位发病率及即用性等特点，均使其成为自体骨的理想替代选择。

　　除了骨科，同种异体骨还在医美领域有所应用。上述医美业内人士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指出，医美领域的隆鼻、隆下颌等项目，或者其他需要骨性支撑的手术，都可以使用同种异体骨，“其实我们不太建议使用这类产品，因为在伦理上存在一些问题，所以大部分医美领域使用的骨性材料都是合成材料或其他生物材料。”

　　“之前就有公司在生产同种异体骨，也有一些同行考虑做这类产品的代理，咨询过我这些情况，如果顾客知道同种异体骨是从尸体上来的，多少心里都会有一些想法，还涉及伦理问题，所以发展合成材料其实很有必要，而且骨性合成材料的使用已经比较久了，国外已经可能有20多年历史。”该医美业内人士表示。

　　据了解，目前国内人工骨的临床应用正在快速发展。

　　相关研究显示，近年来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正在尝试借助计算机三维重建，使用数字化技术制成的复合型人工骨，对上颌骨不同程度的缺损进行重建。

　　，硫酸钙人工骨同样是研究热点。近年来研究人员通过将硫酸钙与不同的材料相结合，负载各种抗生素、药剂、生长因子等无机、有机分子，制备出新型复合硫酸钙材料，并经体外细胞实验和体内动物实验探究评价新型材料的机械和生物性能，为进一步硫酸钙人工骨材料的研究和开发提供了理论与实践支持。

　　有企业专门收集人体骨骼

　　不论从骨科医疗技术还是材料本身的应用，同种异体骨似乎都有其存在的合理性，但其中备受关注和讨论的，是这些材料的来源，以及背后产业链的合规问题。

　　有媒体报道，上述案件材料显示，山西奥瑞公司为中国辐射防护研究院于1999年成立的子公司，经营范围是“同种异体骨植入性材料”的研发、生产、销售，李某兴实际负责公司运营。中辐院对相关媒体回应称，随着股权变更，目前该院与奥瑞生物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2015年-2023年期间，李某兴等人为大量获取生产“同种异体骨”的原材料，指使员工赴广西桂林、四川成都等地拉运人体骨骼。分别在四川恒普公司、桂林医学院基础医学院人体解剖学教研室内对尸体进行筛选、处理等，再将预处理的尸骨装车后驱车返回公司入库保存。

　　为掩盖山西奥瑞公司用于生产加工“同种异体骨”的尸骨原材料来源非法，李某兴安排公司多人伪造遗体志愿捐献登记表、检验报告等材料证明其尸体来源合法性和安全性，并组织公司大部分员工在遗体捐献登记表上假冒家属签字。

　　，2015年至2021年期间，山东青岛大学附属医院肝脏病中心某医师事先将遗体肢解后，放入冷柜保存，出售给山西奥瑞公司，共出售10余具人体骨骼原料，每具价格1万-2.2万元不等。

　　上述骨科专家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同种异体骨材料的来源，在医院内一般都是家属捐献，量很小，只靠这一来源，医院拿不到足够的材料完成治疗，临床上的同种骨相对比较匮乏。

　　“所以国内在山西、北京等地，会有一些此类公司，专门从全国各地来搜集人体的骨骼，他们有很多渠道获得，然后把骨骼进行处理，把可能引起排异的和身体免疫反应的组织给处理掉，进而建立骨库。”该骨科专家指出。

　　对于同种异体骨的来源，该骨科专家介绍，一般是在矿工事故或车祸人亡等事件之后，企业和家属沟通后把尸体购买得来，或者是对无人认领的尸体，通过一些方式获得使用，除了这些可能还有其他不透明的来源。

　　“这些具体来源，医院肯定就不清楚了，是否合法，其实也不清楚。有些人体骨骼的来源，在行业里其实一直不太清晰，这在全国甚至全世界都是个问题。”该骨科专家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指出。

　　根据市场信息，四川恒普公司是山西奥瑞公司的人体骨骼原料重要来源，案件材料显示，据嫌疑人供述，云南省昭通市水富天富殡葬有限公司水东火化场子公司、重庆市巴南区仙居山殡仪馆、贵州省铜仁市石阡县望城殡葬服务有限公司、四川省遂宁市大英县殡仪馆，该四家火化场共向四川恒普公司提供4000余具人体骨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