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反腐运动冲击澳门博彩业

　　为庆祝澳门回归15周年，习近平将于今年12月赴澳门访问，届时将受到当地官员的热情接待。

　　，盛情之下犹有隐忧。习近平发起的反腐运动对澳门支柱产业博彩业的影响不容忽视。

　　澳门六大博彩运营商的股价今年以来下跌了27%至38%。中国经济放缓、入境规则收紧、以及反洗钱措施加强是三大原因。但专家表示，最大原因在于反腐运动使得内地“VIP”豪赌客不敢再来。

　　某赌场主管称“猛烈的反腐风暴让许多人胆战心惊。”他补充称，中国的富人们提心吊胆，不敢再一掷千金地炫富。

　　过去十年，随着大量内地赌客涌入，澳门作为国内唯一合法赌博之地，已成为博彩收入七倍于拉斯维加斯的赌博圣地。

　　这座面积28平方公里、人口60万的小城，由于博彩收入大幅飙升，人均财富已于去年超过瑞士，跃居全球第四。

　　直到最近，澳门博彩收入令人头晕目眩的增长势头仅在2009年因全球金融危机而短暂停滞。

　　但自今年6月以来，澳门博彩收入逐月下滑，这令金沙中国(Sands China)、永利澳门(Wynn Macau)、新濠博亚(Melco Cron)、澳门博彩控股(SJM Holdings)、银河娱乐(Galaxy Entertainment)和美高梅中国(MGM China)六家拥有赌场经营牌照的公司深感担忧——它们正计划于未来几年在澳门金光大道(Cotai Strip)区域扩建赌场。

　　澳门博彩收入在过去十年里以年均30%的速度增长，使得这个曾经以黑社会火并闻名的地方发展成为富裕的娱乐中心，接待过贾斯汀-比伯(Justin Bieber)和滚石乐队(Rolling Stones)等明星。

　　，自2002年废弃博彩专营制度以来，澳门面临年度博彩收入下滑的风险。里昂证券(CLSA)是对澳门前景最为乐观的券商之一，它预测，受习近平来访的影响，2014年澳门博彩业收入将同比下降1%。

　　里昂证券的艾伦-费舍尔(Aaron Fischer)表示“北京的大人物要来了，有些人不愿在官员来访时赌博。”他认为澳门博彩业将会连续低迷6个月。

　　反腐运动也打击了赌场中介。后者传统上会招揽内地富人赴澳，并提供必要的信贷额度以避开外汇管制，这推动了澳门博彩业的发展。一位赌场中介高管称，澳门正面临“非常严重的问题”，反腐带来的影响“将是长期的”。

　　习近平提出的反腐倡廉、厉行节约运动覆盖面极广，从价格昂贵的鱼翅汤到党内高级官员，无不受其影响。过去一年，种种迹象表明习近平在瞄准前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周永康，这发出一个信号——没人可以置身反腐浪潮之外。

　　Nepage Consulting的博彩业专家戴维-格林(David Green)表示“反腐运动产生了涓滴效应，一些大赌客认为被人看到在澳门赌博对自己不利。”

　　澳门博彩业分为两个主要部分。VIP赌客通常须购买价值100万港元(合12.9万美元)的筹码，在私人豪华房间玩百家乐(baarat)——澳门最受欢迎的“幸运游戏”。大众市场大致分为中场客市场(每笔赌额最低2000港元)和其余市场(最低赌额为500到2000港元不等)。

　　大众市场增长已经放缓，原因在于中国经济放缓，以及相关规则的出台，让滥用免签证系统变得没那么容易，该系统使得内地人可以把澳门作为中转站出入境。对利用中国银联(UnionPay)逃避外汇管制行为的打击，也影响了大众博彩市场。中国银联是中国最大的信用卡公司。

　　占博彩业总收入三分之二以上的VIP市场遭受的冲击更为严重。格林表示，虽然所有赌场都受到影响，但银河娱乐和何鸿燊(Stanley Ho)旗下的SJM受影响最大，因为它们占据着VIP市场50%的份额。

　　与包括谢尔登-阿德尔森(Sheldon Adelson)旗下的金沙中国和詹姆斯-帕克斯(James Packers)旗下的新濠博亚在内的外国竞争者相比，史蒂夫-韦恩(Steve Wynn)旗下的永利澳门对VIP客户的依赖更为严重。但格林表示，与SJM和银河娱乐相比，它所受的冲击较小，其所有的博彩业务都非常盈利。

　　5月，韦恩说他“确定中国的新主席会给中国带来重大影响……但在澳门，事情似乎照旧”。上上周，他调整了他的论调，称VIP业务的收入收缩了。他表示对此并不担心，并拒绝就2014年的全年收入是否会下降发言。

　　VIP业务的下滑会加速对大众市场博彩业和娱乐业的大力推动，这两者正是澳门政府所青睐的。在赌场努力应对VIP业务下滑的问题时，放缓的迹象也慢慢浮出水面。

　　6月，银河娱乐将旗下澳门星际酒店(StarWorld Macau)赌场的利息、税项、折旧及摊销前利润(EBITA)同比降低7%的情况归咎于“史上VIP运气最差的1个季度”。前述赌场主管说他3个月前就不再允许一些内地赌客赊欠，并补充说更早之前，一些大的赌场中介就已经不再借钱给内地富人。

　　该主管称赌场中介不太情愿借款给权势显赫的内地大亨，因为“你不知道下一个是谁”成为反腐行动的目标。

　　包括德意志银行(Deutsche Bank)在内的一些经纪商认为，由于用工成本正在上升，澳门博彩业大众市场的增长也会更疲弱。但该赌场主管说随着中产阶级的壮大，内地依然将是澳门赌客的稳定来源。澳门政府的数据显示，即使VIP赌客放弃了澳门，澳门游客的数量依旧以月均8%的增长率上升。

　　“不能只见树木，不见森林，”这位赌场主管说，“转过头来将是大众市场领先于VIP市场。”

　　VIP赌客数量下降冲击赌场中介

　　中国的反腐行动伤及澳门的赌场经营者之时，最大的输家是许多被称为“赌场中介”的机构，他们把富有的中国内地赌客带到这个赌博天堂。

　　所谓VIP赌客，粗略的定义是指那些下注金额超过100万港元(合12.9万美元)、在包间里玩的玩家。VIP赌客的数量下降，给澳门许多较小的赌场中介带来了现金流问题。一位赌场主管表示，澳门有经营证照的逾200家赌场中介中，去年有30家破产。

　　这种压力可能会颠覆一种变换不同形式在澳门存在了数十年的商业模式。根据两位澳门专家王五一和威廉-伊丁顿(William Eadington)的一篇论文，在上世纪30年代，被称为“掮客”——即“介绍客人”的人——的代理人在内地四处搜寻潜在的赌客，以支撑澳门日益增多的中国战争难民。

　　，掮客后来并入一个更复杂的模式——内地代理人将赌博者引到澳门的赌场中介、也就是VIP赌博承办者那里。在多数情况下，赌场会为赌场中介提供一个包间来玩百家乐，并与赌场中介分享赢利。

　　一位赌场中介主管表示，在中国经济放缓和反腐行动的双重打击下，这个行业正在经历大动荡。他表示疲弱的房地产市场也在损害赌场中介行业，因为他们一直依靠房产抵押来为赌客提供信贷。

　　“即使(赌客)提供了很好的房产，绝大多数赌场中介也不会接受的，”这位主管说。

　　但他表示，当前的放缓“对澳门也有好处”。因为这将使那些信用体系差、信誉不太好的赌场中介破产，从这个行业淘汰出去。“人们在放贷方面会变得更谨慎，”他说。

　　前述赌场主管说，去年一整年，代理人都在请求赌场中介将传统的15天赌客还债期限延长一倍——因为经济放缓使人们在澳门赌输了后偿还赌债的能力降低了。

　　德意志银行的凯伦-唐(Karen Tang)最近写道小的赌场中介被迫关闭，因为现金流吃紧，他们无力给予代理们更长的期限，这使得市场份额落入大的赌场中介之手。

　　一家商业风险管理集团的首席执行官韦启贤(Steve Vickers)表示，赌场中介市场的收缩“不是澳门的末日”，而是“1%的赌客产生80%的净利润这一体系终结的开始”。

　　有人暗示赌场中介与黑社会有联系。美资赌场长期以来一直努力与这种说法保持距离。黑社会是有组织的犯罪团伙，上世纪90年代因为了争夺VIP房间而在澳门街头相互厮杀而变得臭名昭著。

　　“对于北京来说，剩下的较大规模的赌场中介是可以接受的，它们脖子上套着隐形的项圈，会协助北京进行资金管控，”韦启贤说，“大一点的、美国的赌场可能会下结论认为，赌场中介大行其道的日子业已终结。”

　　那位赌场主管表示，赌场中介听从北京的指示不得以实物资产作抵押，这样那样的压力意味着，两年内将只剩不到10家赌场中介。“赌场中介是个即将消亡的行业，”他说。

　　朱莉(Julie Zhu)补充报道

　　译者/何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