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鑫:创业者应该乐观地创想未来,悲观到极致
有媒体曾几次问冯鑫先生,“当巨大的财富降临时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是你?”冯鑫先生说“我从来没想过这样的问题。任何一个人成功,你都不要认为这个成功可持续,巅峰不超过三年的。正确的心态是,你获得所有成功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认为成功是你干的,你仅仅是打好了基础而已,可能下次你就没那么成功了。”
起初对于这段话,投投的理解较为稀松平常,但直到读完本文后,再回看冯鑫先生这一路走来所经历过的波浪起伏,碰到的磨难和低谷也就别有一番观感了。很多事情事后看上去可能会说是运气好,但其实背后是出于对很多细微层面的思考和站在十字路口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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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衷
我自己从 2005 年以来,创业已经 11年,比较少去讲有关创业的事情。跟谦虚没有关系,只是我基本每年对之前一年的一些想法都会有很大程度上的推翻。另一方面,我也觉得每个公司、每个人的性格都非常不同,通用的经验不是特别多。如果做企业真有什么经验可以通用的话,其实柳传志老爷子很早就说过——“找人、找钱、找方向”,事实上事情都是围绕这三点来做的。
暴风最困难的时期是从2007年开始出现端倪的。公司前两年跑得飞快,2008年从民房搬进写字楼,过了100人的时候就出事了。
2008年到2010年这两年是我创业最灰暗的时间。本质就是人出了问题。在那之前我自己做产品做业务,但到了100人时发现没有任何业务是自己的,都是VP在干。所以公司到100人是一个大坎。产品有VP,销售有VP,都有VP,于是你开始跟VP处于讨价还价的状态了。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其实双方立场都会有一些分离,表面还是兄弟,但在具体业务上是对立的立场。
我在那整整两年中一直处于这样的状态,所有人都告诉我不能越级去做事,不然让VP 怎么活呢?我看着来气啊,很着急。好多VP甚至劝我说你今天应该知道CEO要怎么做,你要有耐心,等着大家将来怎样怎样。所以我一会儿觉得应该等一等,一会儿又很着急。因为外面很多竞争对手,竞争环境随时在变。
那两年我就是在跟VP的谈判、吵架和谈心中度过的,公司在那阵子基本颗粒无收,至少我的感觉是这样。后来到2010年春节的时候,我已经痛苦到有点不想干了,那时想法是我还不如打工呢!打工就没这些事了。但思来想去,最终觉得毕竟公司200多号人呢,说不干就不干了好像不合适,所以还是回来干。
重新启程我记住了一件事公司每年至少有1-2个大目标要完成,这是唯一要做的事。在这件事情上,无论是谁在干我都要去看,如果他确实做到了,我也要仔细看是不是每一步都做到了,不能等到出结果的时候再说。如果感觉这个人做不到了,我就自己去干。我真的这么做了,2010年过完春节,我开了一个会,立下一条规矩——“无功就是过”。那时我觉得我活过来了。
这一点直到今天依然没变。现在暴风大了,变成集团了,但每年还是一两个目标。我认为真的把一件事干得很夯实,能形成竞争力,至少需要大半年时间。所以我自己也一样,虽然一个人会做好多事情,只有一件事是朝思暮想地不断去优化,这样事情才能干成。
2008年,当时暴风估值1亿美金,但视频领域竞争异常激烈,甚至可以说在视频这个领域是没法玩了。刚刚也说到我差点离开暴风,后来活过来了。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我是怎么走出来的,这里可以分享一下。
我找到的解决方案,其实是一位朋友点醒我的——“形而上的问题,用行而下去解决。” 意思是,公司干不下去的时候,反问一下自己的初衷是什么。你可能会发现初衷也很操蛋——想挣点儿钱就是挣不到。这时候你可以去做一件你擅长并习惯的事,一件很具体的事情,要全神贯注地去做,连续坚持几天,就能从糟糕的状态里走出来了。
当时我是找到一座山,闭关了七八天,给自己重新做暴风的机会。假如暴风不是一个死的产品,而是一个兄弟——对于男人,兄弟是没法放弃的。这样再去想,如果我离开了、放弃了,可能就再没有一个比我更适合的人,能够把这个兄弟带到更大的舞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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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弃「竞争思维」
我觉得过去自己做东西是属于用竞争思维做事情的。这是什么意思?我看到有一个很大的需求,有人做了一个A产品,我觉得我可能比他做得更好,于是我就去做了,争取比他做得更好。后来他推广做不好,或是别的地方做得不好,我就想我怎么比他好,我觉得我应该干掉他,这基本上就算是一种竞争性的思维。
说实话这些年最大的变化还是拜雷总(雷军)所赐,金山帮我奠定了工作基础。我当时是金山最老的一波人,跟雷军走得最近的一波人。当自己创业的时候,我突然感觉自己特别愚蠢,为什么干成这样,干得这么苦哈哈。
我找雷总两次问这个问题,后来雷总指出了我两个不足,
第一个不足,你没有选择一个足够大的市场;
第二个不足,你没有找到足够好的人帮你;
这两条说得很好,大市场比较容易理解。第二个问题没有足够好的人帮你,我说什么是足够好的人?他回答有三个标准,第一个标准是专业程度要过关,这个可能相比之下不是最重要的,两个标准才是关键,一个是责任心,一个是感恩心。有责任心就意味着你不用去理他,他也会把自己的事情做好。第二有感恩心,他和你之间不存在互相猜忌的问题,他对你有基本的感恩之心。
听完雷军的话之后,我自己也有反思。我看到自己过去的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我过去打工那么长时间,创业那么长时间,始终感觉资源不够。你完成那些事情你总是感觉自己没有拿到充足的资源。你永远是在资源不够、钱不够、人不够这样的情况下做事。所以你会有一种英雄主义,我用比你少的钱,还要做得比你好。
这个思维导致你要求你底下的人也要这么干。他们说“老大,我们资源不够,我们缺钱。”你会说任何时候资源都不够,就是因为资源不够才需要你去创新努力把这个事干了。我就这么讲了很多年,这是我们前面提到的竞争型思维。
现在我觉得,如果依靠个人英雄主义管公司的时候,你会发现自己基本上经常会面临失望。你总是觉得没问题,在较为严苛的条件下让团队去达成一个很高的目标,你多半会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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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想想终点在哪儿
第二个问题,我刚创业的时候很猛,2005年年底的时候,有投资机构过来找我希望投资,我当时没感觉。那时公司月收入已经超过一两百万了,我去要钱是很容易的,而当时自己的心态就是不能要钱,要了将来怎么办?说白了这其实是因为没见识才会有心态。
之前我常讲一句话,遇到困难的时候,唯一能抓得住的东西就是回去把自己的活干好,不要依靠他人,不要依赖任何人。但我现在想来,这是因为你害怕被别人否定,被别人驳回才会这样去思考问题。
如今我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一定是先看这件事情的终点在哪里,这件事情的市场大概有多大;分析谁应该能做成它,做成它的人应该长什么样子,他又具备了什么样的条件和资源;我再结合自己的情况制定战略战术。
把眼睛放开,不要总认为自己缺钱、缺资源、缺人。把自己未来的确定方向想清楚,我到底需要什么东西,然后再去争取。我认为一件事情只要你想得足够清楚,当你具体实施的时候,会发现外面所有的条件和钱都是为你而准备的。
创业者需要特别的安静和谨慎。不能被冲动带着走。要知道你需要面对那些随时可能浮现出来的被掩盖住的风险和苦难。
现在很多年轻人还是太冲动了,创业的声音喊得有点高。创业是九死一生,打工是一死九生,甚至一死都没有。所以我对创业者想说的是,乐观地创想未来,悲观到极致地去做计划。
2004年底我出来创业的时候,当时整个互联网都在做Web2.0,没有人去做客户端。我在雅虎的时候,发现如果把行业内的通用软件互联网化,比如压缩软件、输入法、浏览器,视频播放器、音乐播放器,还有下载软件,这些都是机会。
但我当时觉得自己干不了,需要处理的太多事了。我需要很多团队,需要经过很多人的同意,还需要很多钱,我一步步来,等把这些事干完了之后,机会也都没了。
如果自己现在还能遇到这样的好机会,我可能真会去要很多钱,这样也许我能做出更大的事情,而当时我是真不敢这么想,总觉得需要慢慢干。这个事情让我后来觉得真应该想清楚未来,然后让自己转守为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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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性格
再来聊聊暴风上市的经历,当时看到华谊兄弟这几家公司都上市了,这是我们上市的起因。我发现它们在国内上市之后,普通人都知道这是明星股,品牌号召能力比较强。
而可能有些在美国上市的、体量没有那么大的公司,老百姓感觉你跟没上一样,不会认为你有品牌价值。所以我们当时看到无论是乐视还是华谊兄弟在国内上市之后所能获得的品牌效应,影响力非常大。
只要是2C的互联网产品,理论上都应该在国内上市。这个品牌效应多大,你很难估量。互联网不是讲粉丝吗,有一帮人拿钱买你股票的时候,这帮人就是「铁粉」。无论是广告品牌还是用户留存度,都在发酵。而我认为资本能够帮助我们继续往上走,我需要更多的机会去孵化别的项目。
当时经纬作为我的投资方也没拦着我,退出了,让我按照自己的方向走,大家还可以做朋友。这一点上我一直觉得张颖很有胸怀。在拆VIE回来A股的整个过程当中完全不能融资,也不能发期权,当时真的是苦到没边的状态。那时候也有人想收购我,开价2亿、4亿都有,最少也不会小于1.5亿。我个人也能挣一些,但没细算过。
那时候我真不清楚,我觉得卖公司非常无趣,这是个人兴趣问题。我不缺钱,几千万对我来说没感觉。我只是觉得对不起暴风,你有一天把它出卖掉了,那个心态不好,我不喜欢。如果有一家公司买我,投我们,是为了暴风更好更大我可以接受。但他如果是吸血的话,我不接受。
我们选择了上市。一些公司,比如2B或者是概念特别适合美国的,可以选择在美国上市。暴风上市完全是命运的选择。任何一个人成功,你都不要认为这个成功可持续,巅峰不超过三年的。正确的心态是,你获得所有成功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认为成功是你干的,你仅仅是打好了基础而已,可能下次你就没那么成功了。
暴风现在很幸福,但暴风也很痛苦,我们等待的这个时长,从2011年开始干,拆一年,一直干到2015年。这几年不能融资,不能发股票,不能违法违规。两到三年如果自己可以扛得住,回。你不回,你的对手先于你回,你就完蛋了。
支撑我这么坚定等下去的原因其实没什么,我觉得可能跟性格有关。我的性格是我觉得可能一切都会消失,你做的东西会回到原点。一旦觉得有这个,就会想要抓住时机。
这两年,其实我们有个巨大的失败。有件事做得晚、做得慢,慢了两年多,挫败感很强。现在回想起来,这次挫败其实主要责任还是在我们自己身上。
我们当时推暴风盒子在线业务推得太晚了。其实在2006年还没有接手暴风的时候,我就知道将来一定要在暴风里面放上在线内容。如果我真的在2007年推出,我已经比现在强太多了。我在2006年的时候找了一个豪华的团队,就是当时帮雅虎做P2P的团队,他们没能将这个事情做成功,一直熬到2007年的6月份,还是以失败告终。后来我又找来一个团队继续做,也没成功,直到找到迅雷的一个团队才做成。
这个太扯淡了,自己的魄力不够,不够重视。自己人生莽撞就莽撞了,无所谓,但如果我做业务的时候智慧不够,这种「二」 我是接受不了的。而生活中自己「二」 一些,我觉得是挺好的。所以如果我不去化解开,就会一直背着它,直到我做出更卓越的成绩来弥补。
我以前看过一个故事。有个86岁的数学教授,已经快退休了,快死了,他突然想学经济学,就去哥伦比亚大学学了四年,然后写了一本《相对经济学》,结果成了经济学的泰斗。
这个故事我非常喜欢,喜欢在哪儿呢?我认为他86岁重新选经济学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将来有一天在经济学上的成就比之前86年的成就还要大。他不可能知道这件事情的,他只是好奇,想学就学了,之后他做出了这样一个成绩,然后他就死掉了。我觉得这样的人生是我要的,就是它不成也没关系,那种心态是我要的。
所以,有没有暴风这个事业其实没关系。如果当初我没有做暴风,如果当时雷军同意了,我就给他打工了。我其实无所谓,又怎么样呢?但我有这个事业,我很幸运,我要牢牢抓住它。